10月16日,上海期货交易所沪铜期货0901合约收于39590元,自2006年2月份以来首次跌回4万元一线下方。国庆之后的8个交易日内,沪铜期货出现6个跌停。类似的行情走势还出现在大豆(资讯,行情)、橡胶(资讯,行情)等主要期货品种上,圈内人士说,国庆前持有多头头寸的人,“几乎已经全爆了”。
记者的调查发现,伴随着大规模的投机者爆仓,期货市场中低保证金交易、重仓交易、为“打单”而诱导客户频繁交易等等客户管理乱象纷纷浮出水面。全球肆虐的金融风暴,正在拷问中国的商品期货市场。
“办公室期货公司”
这是一家与沪上最繁华地段相隔两条街的某期货经纪公司,租下一整层的办公楼的公司显得很气派。经过辗转介绍方同意接受记者采访并愿意向记者说出一些圈内 “普遍”现象的机构部总监庄奕(化名)将记者带到了公司楼上的一间办公室:虽然这件办公室的外面依然挂着庄所在期货公司的标牌,但这间办公室并不属于该期货公司——且该办公室已经人去楼空。
庄奕说,“很多问题,都能从这间办公室里折射出来。”
在这间办公室工作了两年的小陈说,“虽然一直挂着期货公司的牌子,但其实只是两个外地人租下来的办公室而已,几乎和下面期货公司没有任何直属管理关系,他们只是开发客户,然后在这里进行交易——虽然他们开发过来的客户是和下面的期货公司签订的交易合同,但是这里的客户甚至都不能到楼下的交易厅内使用电脑!”
“这其实是目前很多期货公司在采用的一种开发客户的方式:如果你手里有资金,或者有客户资源,就可以到期货公司要一间贵宾室。如果自己愿意,也可以自己掏钱在期货公司的旁边租一间办公室,期货公司一般都会给你个名头,比如什么高级经理、市场总监之类的头衔,然后你还可以用公司的名义在报纸上公开招聘,比如招聘什么操盘手的职位啦,居间人、经纪人一类的”,小陈笑称自己当初就是这么入行的——“皆因操盘手的名号太唬人”。
“虽然这一过程中所有的公开的事情都是以期货公司的名义进行的,但实质上除了开户的时候和经纪公司发生关系,其它所有的事情都和公司没有联系。也就是说,你只是公司的一个高级客户所拥有的一个小客户而已——也正是因为如此,期货公司对你没有培训的义务,也不会给你提供什么研究报告,甚至因为这个所谓的高级客户因为手里拥有了客户资源,还可以与期货公司进行谈判,降低保证金水平,重仓操作,低资金量的投资者投机高保证金的品种,等等。”
庄在旁边向记者补充道,这一点正是埋下爆仓风险的祸根,“在专业人士看来,除了降低保证金水平会有个限度而无法硬性违背之外(指各期货交易所对交易品种均有基准保证金水平的限制),在另外一些资金管理方面所做的猫腻,则是相当的容易,并且所带来的危险要远远大于保证金方面的问题。”
“以最近暴跌的沪铜主力合约为例,连续跌停板。如果客户遵循了资金管理的要求,以30%左右的仓位交易,依然有70%的剩余资金可随时补充而不至于马上面临爆仓风险,但是如果没有人进行风险教育和监督,投资者满仓或以近80%的重仓去操作,早已是爆仓无疑!”
小陈介绍,租下这间办公室的人已经因为向客户收取的手续费太高,并且在几次的剧烈行情中出现危险而被公司中止了合作。而他本人随后才被庄奕看中,招入公司中。
2万元的“大客户”
多层代理之外,一些期货公司直接招聘和客户培训,包括基础知识培训和风险教育培训及监督流程中,同样漏洞多多。
另外一家期货公司在上海的营业部几乎每个月都打出一份招聘启事——也许是公司自己都觉得公司所开出的待遇条件和“操盘手”这一神秘“职位”无法相匹配,所以该公司的招聘也没写“操盘手”之类的字眼,显得“相当”正规:招聘居间人(经纪人)。
有两万元资金的小王前往应聘。招聘小王的经理姓何,招聘中并没有对小王的证券基础知识做太多的要求,在了解小王有资金开户的时候,便很爽快的“录用”了他。
接下来小王在该公司所经历的一切,与前文所说的“办公室期货”如出一辙:公司答应给新员工的5天培训的时间,最终只培训了两个半天,而且培训的东西都是非常之基础,比如一些期货双向交易的原理和所谓的资金管理——“资金管理是基于有资金可管理的基础上的,很多期货公司要求入金最低要达到5万元,而2万元,说白了只能交易最便宜的品种,而且根本无法抵御风险,因为只要你稍微买多几手,马上就是最忌讳的满仓操作了。”小王如此回忆。
一周的培训还没有结束,小王就已经把户给开了,开了户后的小王每天就会到交易区作交易了。因为资金量很低,公司很不愿意给小王一台电脑,但是听说小王认识很多做证券的潜在客户的时候,公司还是答应了——条件是他每个月的交易量必须达到10万,并且能够在一个月内给公司带来客户。
同样是没有指导,没有人做资金的风险监督,小王每天的操作几乎都是重仓进行(这与资金量太小有很大关系),并且交易次数愈发频繁,虽然钱没赚到多少,但是显然给公司打出了不小的交易量和手续费(这个不小应与资金量做对比,比例惊人)——公司所能给小王的“指导”就是,每天不定时的有个分析师到交易区与投资者“交流”,询问每一个人今天操作了什么品种,然后推荐一个有“很大获利机会”的品种,“同时宣称自己已经在该品种赚了钱,勾起大家的欲望”。
没有风险管理,没有专业人士的指导,并且存在的客观的“打单”压力而频繁交易,小王的钱在被“折腾”得只剩下一半时,被公司请出了门——但是公司依然为小王保留了交易账户,只是要求其在家里用网络进行远程操作,公司不再提供电脑和座位。
损人损己的恶性循环
一位曾经在期货公司内工作多年,早已是某独立投资咨询公司的首席分析师李先生说,期货公司,或者那些大客户一般会想尽各种办法促使这些新招聘进来的“工作人员”频繁交易,所以给这些人在培训的时候所灌输的就都是“短线理念”。
“一个新手,在高手续费的条件下频繁做短线,不死才怪。”李如是总结。
“一般不用多长时间,一批招聘人中有油水可榨的人就亏得差不多了,然后他们还会重新再招一批。如此循环往复,公司就会大批量的生产出一次性客户,有些人赚得钵满盆满,而有些人,因为被错误和急功近利的人给‘教育’了,从此就认为期货市场是一个只会亏钱不会赚钱的无底洞!”
其实一些期货公司也对圈内的这些现象深恶痛绝。一位要求隐去姓名的某期货公司副总经理表示,虽然经过多年发展,期货行业已经发展得很好了,但是和以前相比,期货公司的经营范围和盈利模式依然非常单一,绝大多数期货公司目前依然是以交易佣金为主要收入来源,不能开展理财业务,缺乏其他经营项目,那么为了多收取手续费,大量的开发客户,并且促使客户频繁交易就成为了一些“短视”的期货公司的最常用手段。
该副总经理分析认为,其实在这次“爆仓”事件中,“手忙脚乱”地要求客户追加保证金的公司,多少都会在这方面存在一些问题:为刺激客户交易,他们会在交易所基准保证金上只上浮一点点,甚至持平的现象都会发生,一旦发生大的变动,期货公司层面的风险隔离措施几近完全失效——客户的保证金根本没有回旋余地,一旦爆仓又无法平仓,只会造成期货公司自有风险金的损失;而为了开发客户,有的公司甚至根本不对一些前来谈合作的大客户做考察,只要有资金量,只要能带来客户,无论是利用公司名义招聘,还是给客户开出天价的二手手续费而损害投资者的交易,公司都一概不管。
“最关键的是”,该副总经理强调,“绝大多数低保证金开户、以重仓或满仓风格、缺乏良好交易纪律的客户,都是来自于这些不合理的招聘和内控制度,层层代理的制度会使每个层级上的人都有利益诉求,并为之而想尽办法,最终所伤害的,先是不明就里的投资者,然后就是期货公司,最后,就是整个期货行当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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